蒙古族作家鲍尔吉·原野，曾说：“转型社会中的‘穷人’并非自己愿意穷，他们把自己的青春热血全都献给了日日的号召，却没有留下技能，以致两手空空。有人穷是因为伤病，有人穷是因为错过了机遇。”我认为这话挺对，老家有许多中老年农民的穷困都是这个原因。我的邻居阿彬就是个例子。

阿彬已是78岁的高龄了，脑门顶上的头发早已脱光，穿着青布兰衣裤，少有见他笑过，神色黯然，有点憔悴。每日清晨，他戴顶斗笠，迈着小步下田劳作，中午或傍晚时分，迈着疲惫的脚步，慢吞吞地挪向自己的旧厝。阿彬一生未娶妻，无儿无女，孑然一身。如今，政府虽然给他五保，但那点钱不够家庭开销，不得不耕种半亩别人外出经商不愿耕种的田地。我每次见他弯着背，艰难地挑着人粪尿到田园去的情景，不禁心里发酸，眼眶湿润了。他到了那样的岁数，就是逛逛街，打打麻将，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，但他没有这种福气，仍然为温饱奔波劳碌。世间人的命运就是没法比。

他居住在我家下方的一座木板旧厝里，厝旁有一个小埕，埕中有口水井。我回老家时到马路上溜踏，必经过他家的小埕，夏日晚饭后，小埕上聚着三五人，或站或坐着闲谈，倒也热闹。阿彬勤快，用破脸盆装锯沫生烟驱蚊，我也喜欢在那儿坐坐，听他们天南海北地闲聊。

我是阿彬的嫡亲侄子。论辈份，他高我一辈，但我直呼其名，他也不见外。阿彬年轻时长得一表人才，为什么没娶老婆呢？我感到疑惑，就问：“阿彬，你年轻时假如讨个老婆，也许已是儿孙满堂了，不至现在……”

阿彬一脸无奈，似乎不愿提那陈年往事，我旁敲侧击，他娓娓地道来：

“那时候父亲去世了，留下的遗产只是旧厝的两间房子，家里空空的，什么也没有。”